留学生:回顾留英十年人与事
2003年,高中毕业的我,踏上前往英国的留学之路。至今我还清晰记得,在12个小时的沉闷飞行后,我拖着40公斤的行李住进空无一物的学生宿舍,望着北半球夏夜明亮的天空,我问自己: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外国吗?我为什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一晃10年而过,几乎完全把在英国生活当成常态的我,本应心平气和。但,无论多少次听到网上或媒体讨论留学生的种种,总会觉得是在讨论自己,被夸奖时会开心,被误会时也会愤怒。
我不由好奇:别人猜想中的留学生活是什么样的?熬夜赶论文,到各处旅游,对中国文化习惯的眷恋,对不同文化的摸索与适应,独立而寂寞的生活,却又自由自在地享受着……那确是我以及大多数留学生生活的真实片段,然而,在这些关键词下,留学生活又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我曾就读的这所艺术学院单独坐落于英国南部肯特郡的一个小镇上,学校的中国人很少,彼此几乎都互相熟识,也常结伴做饭、聊天。
小V是和我同校的平面设计系学生,长着一张乖巧的圆圆脸,单纯天真。小镇生活节奏很慢,没有国内大学生夜夜笙歌、热闹非凡的气氛,留学生之间的男女恋爱,也常听说只是为了“在生活上有个伴,不那么寂寞”而建立起来的。
聊天中得知,出国前,小V刚结束了一段不靠谱的恋情,小气又不体贴的男友让初尝感情的她大失所望,对恋爱抱着美丽想象的小V因而更期待留学期间遇见一段美好恋情。
开学不久,我们几个女生朋友决定结伴去镇上一家Chinese Takeaway (中餐外卖)打工。外卖站的工作一般从晚上7点到11点,工作内容仅限于接电话订餐和帮厨,很容易上手。
我们几个有的抱着锻炼英语的目的,有着抱着赚零花钱的打算,在餐馆打起工来。不过,机械性的工作做多了难免生腻,加之学业逐渐繁忙,朋友们大多在半年后纷纷辞职或换了其他工作,最后只剩小V一个人坚守岗位。
慢慢地,小V出现在学校里的次数越来越少,常在交作业期限的前一天晚上熬夜随便整个大概可以过关的设计,混个及格。小V曾经热衷于下课后和大家一起聚餐或外出,但那时起,她开始以“打工忙”为由推托,次数一多,朋友便不再主动约她。
小V家的经济状况不错,父母供职于国内的出版业,按理,她并不需要如此拼命打工来补贴生活费。打扮朴素的小V也算是个宅女,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加上餐馆的工作环境和工资都非常一般,来自广西的老板甚至连一句普通话也不会说,故而,我们十分费解,到底是什么深深吸引着小V把大把大把的时间投入餐馆打工?
巴掌大的小镇,消息传播得很快。很快我们知道,原来小V恋爱了。
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小V的恋爱对象竟是中餐馆的老板,这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有妻有子。震惊之余,谁也无法把天真的小V和当老板“小三”这样的形象连在一起。
起初,谁都觉得这应该只是流言,可当朋友偶然在常去的留学生论坛上发现,小V的马甲账户不断发帖问出“做了小三,我该怎么办”,“到底要结束这样的关系吗?可第一次有个人对我这样好”等等问题时,大家才确定传闻都是真的。
但,这份恋情的出现并没给小V带来期望中的快乐。也许因为害怕将事实和盘托出后,被朋友看不起,即便这个“秘密”人尽皆知后,小V没对任何人启齿自己的感情故事。
她开始回避一切能与朋友见面的场合,就连春节也自己一个人在宿舍默默度过。小V如同一颗偏离轨道的小行星,离本来熟悉的生活圈越来越远。
时常缺课的小V终因长期旷课导致学分不够而留级重修一年,依旧没有辞去中餐馆工作的她,和老板的关系就这样持续着。
曾经亲密的朋友们渐渐忘记了她的存在,好不容易挨到毕业,小V应父母要求回了国,也终于切断了这段无法与人提及的感情经历。
一年后,我们获知小V在父母帮助下,自费出版了一本绘本,描述了一个小女孩在留学期间的心情故事。由于文字和绘画水品实在平平,大众对这本书的反响很冷淡,甚至很长时间以来,豆瓣书评上只有作者本人对书的评价。封面上,那乍看基于多彩留学生活而展开创作的华丽简介,让人觉得既可笑又可怜。
留学早已不是稀罕事,但拥有留学经历在很多人眼中仍旧应该是骄傲光彩的,但那些与自己期待完全背向而驰的苦涩真相,则往往因为距离的遥远被掩盖,为了挣脱不掉的虚荣心,甚至有人在网上偷取别人旅行生活的照片贴在自己博客上,来杜撰出各色丰富留学经历。
小V的留学故事版本,她家人和读者读到的,与我们知道的截然不同。这段无法启齿的恋情,或许将永远深埋心底,变成她留学记忆里一块不愿被触及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