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剑桥大学图书馆—朝圣者之路(图)
从铁路剑桥车站乘公共汽车到市中心只要五、六分钟。从熙熙攘攘的摊贩市场和垂直的哥特式建筑物——圣玛利亚大教堂(剑桥大学教堂)旁边穿过,便来到了特里尼蒂大街。在这条繁华大街的一角,矗立着剑桥大学最早的图书馆。此次到剑桥大学的“朝圣”之旅,便是始于这座图书馆。
剑桥大学(UniversityofCambridge)成立于1209年,是由一批躲避殴斗从牛津大学逃离出来的学者建立的。1231年,亨利三世授予剑桥教学垄断权。从此,剑桥和牛津在英国大学排名榜上并驾齐驱。每年的皮划艇赛场上,两所学校的学生都憋着一鼓劲儿你争我夺。
剑桥其实是一个拥有10万居民的英格兰小镇,这个小镇有一条河流穿过,名为“剑河”(也译“康河”),绝大多数的学院、研究所、图书馆和实验室都在这个镇上,此外还有20多所教堂。同学列举剑桥名人时如数家珍:73位诺贝尔学奖得主;三一学院的学生——科学家牛顿;基督学院的学生——《物种起源》的作者达尔文;哲学家——怀特海、罗素、维特根斯坦;经济学家——凯因斯;诗人——邓恩、拜伦、丁尼生、沃兹沃斯以及无数政治家和首相。中国读者最为熟悉的是浪漫诗人徐志摩和他那篇充满依依惜别之情的《再别康桥》吧。
镇上的许多地方都保留着中世纪建筑的风貌,随处可见几百年来不断按原样精心维修的古城建筑,许多建筑的门廊、墙壁仍然装饰着古朴庄严的塑像和印章,高大的染色印花玻璃窗像一幅幅瑰丽的画面。剑桥大学目前有31座学院,每个学院独立招生、自负盈亏,均有各自的图书馆。我们的寻访便始于这座剑桥史上最古老的图书馆——大学图书馆。
大学图书馆创建于1424年,外表看上去有些突兀,有点像碉堡炮楼,粗瓦陋砖地矗立在青翠之中。褐黄色的建筑物视野开阔,正面是高大的塔状建筑物和拱形大厅。整个建筑物呈“日”字形。这种低矮却匀称的结构使人感到一种宗教的气氛。不过一踏入图书馆大门,却是另一番景象。
厚重的旋转门仿佛隔着历史的暗道,带着纸张与木质混合的幽香,带我们滑入曾经辉煌的中世纪。头顶上悬挂着都铎王朝时期的华丽吊灯,柜台后站着神情肃穆的管理员先生。他绅士地颔首,要求来访者出示通行证。走进大厅;就如深陷书海。四翼九层的双层书架满满地都是书。物理、化学、机械、电子、医药、哲学、历史、艺术、宗教、各国文学等等,年代久远的书籍还单归人珍本阅览室,只可在馆内阅读,不能借出。把每块空间单划出来,都称得上是一座独立的图书馆。
据说,图书馆创建之初仅有藏书76卷,主要是社会各界的捐赠或者贫苦学生为抵押借款留下的书籍。根据1709年的政府法令,剑桥大学图书馆成为有版权保护的图书馆。其后藏书量不断增多,在维多利亚女王时代又另建了一幢藏书楼。1715年,英王乔治一世将多年搜集的3万卷书全部赠送该馆。由于馆藏日益丰富,它在18~19世纪曾起到国家文献贮存中心的作用。现在的馆舍实际上建于1934年,只是为了保留历史的记忆,特意保留了中世纪的风格。
值得一提的是中文收藏部。建馆600余年,藏书600余万册,中文藏书约10种。中文部所藏包括商代甲骨文、宋元明及清代各类版刻书籍、抄本、绘画、拓本以及其他文物。其中有明版《丹溪心法》的零册,孤本清初抄本《明实录》,清抄本满文《养正图解》,明刊孤本《异域图志》以及非常罕见的太平天国出版物等。馆内还藏有大名鼎鼎的《永乐大典》原稿二册。
第一次游览大学图书馆,对我来说更像是某种仪式。和朋友走在狭窄幽暗的书架之间,书脊上寂静的尘埃让我的呼吸也随之沉淀,“恐惊书中人”。柔和的光线从密密匝匝的书架间散落下来,夹杂着浓重的纸张气味,就是这股不那么好闻的味道,让我印象深刻。
在大学里,与上课的教室相比,图书馆倒更像是课堂。在图书馆查阅资料、借书还书、复印打字的时间,比课堂上的时光更多。在剑桥也是如此。所以,面对浩瀚的书海,如何更好地使用图书馆也是一门大学问,这对大学图书馆的管理和服务业提出了挑战。
大楼中心从作用上说也是这个图书馆的中心。读者可以使用电子查询查找所需书号,之后交给综合目录室的研究人员,他们参照目录和书号,能够在几分钟之内找到需要的图书。如果不清楚书名或者作者的准确信息,最好的办法就是求助于馆员。他们每个人都训练有素、精明能干,且待人热情。只要告知一点线索,他们几乎都能准确找到具体书号。朋友有一次在大英图书馆的政府出版物阅览室里和两名管理员一起花了一个多小时还未找到的英国教育部的特别报告书,在大学图书馆只花了十几分钟便借到手,实在让人钦佩不已。图书馆还提供各种复印、缩微胶卷拷贝服务,最迟在第二天就能拿到资料。
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些具体事情的考虑。比如,自助存包服务把随身物品放进寄存橱后,投进五便士硬币,寄存橱就会自动锁上,打开锁取出东西后,它会自动关闭。为了使读者当场能记下正确的书号,在查阅处左右的桌子旁,每隔一定距离就挂着一支铅笔和笔记用纸。在各个主要场所都贴有图书分布表和现刊目录,开架式书库的各排书架上标有图书号码指南,并装有定时自动开关的照明灯。楼内装有四部小型自动电梯,可以方便地往返于各层之间。如有尚未看完的图书,只要在书中夹上一张预定卡片,放在桌子上,便可以连续借用三天,册书限定在5册之内。馆内的一切设施和制度都是为了使读者更有效而迅速地在馆内活动。一楼南面设有茶室,那里供应午餐和自动售货的饮料。
可能意识到如此丰富的图书会让学生望而却步,大学图书馆每学期初都会义务举办各类主题的图书馆使用讲座,从基本概况起,到具体至某一专业的资料查阅、电子阅览的辅导,细致入微、用心良苦。漫步在图书馆的书墙间,我愈发觉得迷宫的博大和个体的渺小。较之普通图书馆,我觉得大学图书馆有着更为神圣和诗意的象征意义,它更贴近剑桥精神的内质、更贴近纯净的学术信仰。
大学图书馆的藏书往往比院系图书馆破旧。同样一部书,系里收藏的是最新、最近的版本,而大学图书馆里的则是最早的那个版本。一册书从书架上抽出来,手指经常就黑了,浮尘浸蚀到书皮的纹理之中,再怎么擦拭也褪不去暗淡。灰尘是大学图书馆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猜那些伟大的灵魂——写书人的灵魂和读书人的灵魂——也许就寄居其中。所以,灰尘对于剑桥的学生来讲也是有意义的吧。很多学生往往不去院系图书馆,而是喜欢泡在大学图书馆里。据说牛顿当年学习废寝忘食,每天在图书馆泡17—18个小时,以至于剑桥大学图书馆馆长说牛顿“是一个神经不很正常的家伙”。而现在,“神经不很正常的家伙”在大学图书馆里也有不少。
大学图书馆主要向剑桥的教授、研究生和外来的研究人员开放。外来研究人员想利用这个图书馆的话,一定要预先向图书管理员去函说明使用目的,请求准许。外国留学生最好在去英国之前去信,预先得到图书管理员同意借用的回复。然后带着图书管理员的回信到图书馆正门的传达室,他们会让你在一份誓约书上签名,然后根据你的身份、来馆目的、逗留时间发给不同的入馆证。
漫步在剑桥大街上,往往可以看到古老的学生宿舍后那些先锋设计的建筑,让人觉得这所大学古朴中透露着生机。大学图书馆里也是如此。后来我也去了牛津大学,觉得实在是风格迥异。牛津雍容富丽,具有王者气派;剑桥幽雅出尘,宛若诗人风骨。从伦敦往剑桥,剑桥大学仿佛一幅西洋水彩画舒展眼前,精雕细绘、线条秀美的建筑群,不失脱俗的韵味;大片的草坪、满目的绿阴,使人感受到自然的眷爱。剑河两岸,清清河水汩汩而去;一叶扁舟,斜插长篙,弯靠在草坡入水的岸边,粗大的巨柳把婆娑的枝条撒向河面,在水上拂起微微涟漪……一切色泽都似水彩般淡淡地化开。大学图书馆就和这些至纯至美联系在一起。
前往大学图书馆,可以选择宽阔的皇后大道,可以静静走进这绿色小径,沿途都可以看到一座青铜塑像。一个身着军装、扛着长枪的青年,这是纪念在两次世界大战中打击侵略者而投笔从戎的剑桥人的集体形象,他在出征之前,向剑桥依依回望。在两条通往大学图书馆的路上,我这个陌生的异域来客,胸中怀着的,是一颗朝圣者的心。
我想,用“朝圣者”来形容这些在知识阶梯上攀登的人们,再恰当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