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旅游 周末列国行
一、卢森堡
为了取时代文艺出版社那套诺贝尔奖文集,不远千里,驱车四国。大肚汉赴宴,三天不吃饭,天擦黑进入卢森堡境内,已经耗到最后一滴油。边境加油站灯火辉煌,德国来的车像一群待杀的猪,鱼贯进入一字排开的加油库。一见招牌上的价钱,我就乐了,柴油一升8毛8,比德国整整便宜两毛钱!
为稻粱谋,常作大跨度空间移动,为此节衣缩食买下一辆烧柴油的宝马316。柴油比汽油便宜20%,316是宝马里最不体面的,省了银子是真格的。
没怎么等,就轮到我了,好家伙,一气加了45升,算下来还不到40欧,省了整整15欧。卢森堡人不白赚外人的钱,方便群众,车在杀猪线上直接开到收款处,钱清栏杆起,走人。这地界有个德文名字,叫“价廉如水”(Wasserbillig) ,一条街全是加油站,附近如特里尔等地来的德国车,都来这里加油,一年下来,如我者,能省下2000多欧来,羡慕呀。德国政府祸国殃民,知道民以油为天,苛捐杂税全往油价上派。民不聊生,就是没人组个汽车党,为民请命。
一出加油站,又是一世界,人家卢森堡的高速公路有路灯照明,在德国只能做贼似地打打远灯,驱逐黑暗。最怕的是变换莫测的雷达,拍个照,少则30欧,多则吊销驾照。人家卢森堡仁义,需要你减速,老早就提醒,到了地方也不设雷达,一个大钟样的计速器告诉你的车速。这里的人都自觉,很少有超速的,出个小车祸,第二天就是媒体头条新闻了。
卢森堡富,从业人员人均月收入4000欧,相当于德国教授的月收入。除了一码新的高速公路,并不见夸富,政府机关建筑都是些旧水泥楼,很像德国的贫民窟社会房。卢森堡刚建了唯一的一所大学,看起来还不如德国一所中学气派。就这还有许多人反对,骂政府烧包,盖那劳什子纯粹是瞎扔钱,法国德国有的是大学,何必非花卢森堡的钱念书!
卢森堡不到2600平方公里,人口40万,不出兵阿富汗,不搀和伊拉克,省出来的军火钱全进了老百姓腰包儿。小国寡民,好啊。
出门儿带了一家烧酒作坊的地址,想顺路买箱好酒。德国出葡萄酒,罕见烧酒,有也是水果酿造的;卢森堡出粮食酒,度数儿也高点儿,虽然比不上二锅头,也有40几度。绕来绕去找不到,进一个加油站打听。一下子跑过来三个人-加油站一共三个人-争着给我解释:那作坊在北部,这里是南部,远着呐,这么走,那么走……说来说去不过三四十公里,可爱的卢森堡人可怜见我,好像我要走多少光年才能买到酒。
二、比利时
离开烧酒作坊,没开多大工夫儿,一个蓝星星围绕的圆牌子笑着迎过来:“欢迎您来到比利时!” 好嘛,又一国啦。
比利时的路比卢森堡还好,卢森堡是隔一段有一段路灯,比利时的路灯一直照到天边儿,有路就有灯。卢森堡限速降速提醒,比利时立个鲜亮的警牌:小心雷达!在德国,提醒别人哪里有雷达是要罚款的,司机们猩猩相惜,还是轻轻按个灯提醒路友。比利时交通部体恤司机,比无为之治还高。平生最恨与民为敌的烂政府,好好学学人家比利时吧!
卢森堡人含蓄,包子有肉不在褶儿上,商店、民宅全都土里土气,包着一层旧,衬得中国馆子越加纨絝。前面忘了说,在卢森堡一路见了六个中国馆子,名字一个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一大堆金啊银的,招牌一律是举着元宝的弥勒佛。比利时的建筑不卑不亢,店铺古色古香,民居大大方方,一家家隔开很大距离,前有院后有园。这在德国要算别墅了,没有百万买不下来。
比利时虽然是人口最稠密的国家,却丝毫不见人口问题,不见狭促。人家怎么治的呢?
三、法兰西
好景不长,路灯没了,到法兰西了,迎接我的不仅是黑暗,还有吃人的高速公路收费站。德国油贵,可是高速公路不收费;卢森堡、比利时油贱,也不收公路费;法国两头儿坏,油贵还收费。好在灌足了卢森堡的便宜油,不叫它两头儿吃。不说这个了,显得咱多小气似的。
夜茫茫,路茫茫,刚才两国一闪而过,这法兰西没完没了,越走越烦,打了个盹儿,吓出一身盗汗。好容易看见个停车场,进去没敢停,连个灯都没有,来俩绿林好汉,车跟命都保不住了。再悃也得挨到个加油站!
法国高速公路限速130,还时不时强迫降速,90、70、50,还有45的时候,高速公路成步行区了。咬牙切齿,总算到了个加油站,有灯有人有了安全感,立马跟了周公去。
也不能说人家法国什么都不好,加油站的厕所就干净的让我感动,洗手台还插了鲜花,女清洁工西装短裙,空姐儿似的。花不死落个风流鬼,为这,挨宰也不冤。
巴黎的意大利广场,每根电线杆子上都挂着一对大红灯笼,广场周围几条街,全是中国店,这里就是巴黎第13区的中国城。中国城里的华人来自中国本土和东南亚,一战时有14万中国人以“参战华工”身份来到法国。战后,死的死,回的回,留下3000多。上一世纪七十年代印支战乱,逃来十几万华人;八、九十年代改革开放,放出来几万浙江人、东北人,全奔了法国。中国城里的华人快赶上一个卢森堡大公国了。
车进中国城就开不动了,想下车走路,又找不到趴位,只好跟着车队向陈氏兄弟公司下面的停车场蠕动。流览街景,简直是西四牌搂,中国人中国店中国招牌。奇怪,法文招牌上的“陈氏兄弟”写作“ Tang Frères”。家家店门前都贴着对联儿,意思记不得了,当时感动的是对仗颇工,不像北大的教授,给人家提个挽联狗屁不通,平仄不合。路边儿有个大妈卖汤圆儿,还有个小伙子摆了个花花绿绿的摊儿,说不准是画画儿的还是测字儿的。大妈的买卖不错,小伙子始终没开张。
爬了半个多钟头,总算爬进车库,趴好了车。一上来,满耳朵潮州话。其实我也不知道潮州话,反正全是GANGGANGGANGGANG。耳朵嗡嗡,眼冒金星,这儿也是人,那儿也是人,出来的,进去的。一个卖吃食的小窗口儿前面,排出百来米的长队,队伍被一堵塑料布的软墙裹住,活像一条大长虫。尽管我也饥肠辘辘,却不敢进入那食客的队列。小吃难得,超市也不好进,只见出,不见有进去的狭缝。出来的推着满满荡荡的车,没车的手里举着一长束粉红小花,看似梅花,却是毛桃。人挤人,人碰人,说是摩肩接踵,一点也不为过,眼睛老是怕碰上前面的后脑勺儿,莫非我眼花了?怎么一个个如漆如墨的后脑勺儿全都滋出一圈儿白头发来?
人间并非全是窄门,挨着超市和小吃窗口儿,也挂灯笼,也有对联儿,却是一片清净。我从后脑勺儿的包围圈里挣扎出来,雀儿似地逃进门可罗雀的所在。
霍霍,里头不小呢,大多是工艺品店铺,也有个小超市,还有发廊。进了一家工艺铺子,里头全是镶螺佃的家俱和画屏。看上一个红木圆绣墩,想问问店主价钱。店主是位大嫂,专心致志打电话,根本没发现店里有顾客。等了半天,人家头不抬眼不睁,始终没看我一眼,只好出来。出来还在想,这人怎么能做买卖呢?东西清高,人也清高,难为她落在中国城里。
想理个发,发廊关了。走吧?不见陈氏公司启不白来一趟中国城?硬着头皮跟着人潮涌进了陈氏超市,好家伙,回国了!豆腐、豆花,皮蛋、鹌鹑蛋,荔枝、雪花梨,阳春面、挂面、方便面,老干爹、老干妈,无头虾、大闸蟹……属那肉案子别致,得拿号儿排队,就跟到了协和医院似的,肉师傅也都白衣白帽,俨然大夫。我拿了个号儿,156,墙上计号器显示的是102,这得等到驴年去了。师傅们法文地道,像都是土生土长的。有位高个子老师傅,看上去七八十岁了,文文静静,还真像个外科主治医教授伍的。薄膜手套透出无名指上的婚戒,他家中一定有位贤妻,那是怎样的女人呢?
我没买肉,只装了一袋雪花梨,为这几个雪花梨,又排了多半个钟头队。收银小姐五官端正,只是不苟言笑,不说您好,也不说再见。或许是陈氏兄弟慈善,为聋哑人创造就业机会。
出了超市,猛然发现这条街不对称,虽然马路两边全是店铺,马路这一边人挤人,那一边却不见人。好奇心驱使我过马路,进了一家“友谊食品店”。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东西贵点儿。买了几个开口笑、糯米团儿和小姆指大的春卷儿,两位微笑小姐挣着侍候我一个人,还把春卷儿在微波炉里热了热,说是凉了不好吃。多花俩小钱儿,比在陈氏那里拿号儿排队受用多了。春卷儿是豆皮的,包了豆腐豆芽儿,趁热吃了,开口笑和糯米团儿留到卢浮宫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