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者眼中的加拿大---做推销员
因为"爱滋病沙发"的风波,几天没有上班,洗衣店老板便招了另外的人,洗衣工作丢了。这样,在消除传染上爱滋病可能带来的狂喜之后,便又是更为严峻的生存危机。 说起来,我会的这点英语还是挺管用的。我在一张被房东用来垫花盆的英文报纸上,看到了一条招收天然气推销员的广告。上面的应征条件是:只要不怕苦,什么人都可以干。很像是对我们这些非法居加者一个暗示。我想,这或许是个机会,也只是我们这些"来路不正"的人,才干这些不怕辛苦的活。而推销员,和做广告也还有几分相通之处,我兴许能干得比较好。 事情还真顺利,我一到那家天然气公司,才说了四分钟左右的话,就被录取了,而且当天就可以开工。 按照公司的分派,我们这些人各在一片指定的区域活动,挨家挨户推销。据公司归定,我们这些人每天在销售十八罐以后,才开始按件计酬,每罐给八加元,还真是不低! 我推销的第一家是从柬埔寨移民加拿大的华人,他们没有买,但女主人告诉我,这种推销员干不得。其实,刚从柬埔寨来时,她家里也有人去干过,但从来没有人能完成每天十八罐的推销数,她堂兄拼了命,最多一天也只能推销十一罐。几乎没有人能在这公司拿到钱。他们一个月付一次工资,但最长的人也干不过十天,所以他们天天招人,天天都有人走。这是一家专门坑人的公司。 我有些将信将疑:像这样的公司的广告,在国内也不太可能刊登出来,也没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坑人,在加拿大这个法制更为完备的国家,还有这样的事吗! 那天中午后,随着太阳的西堕,我的心也越来越沉。直到下午四点多钟,我也仅仅推销了三罐。此时,我对那位女主人的话已深信不疑。我连招呼也不打,便撒手走人了。 这以后,我又在找工作中度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日日奔波,却不去找小灵,甚至连想都想得很少。在这样的环境里,连生存都是个问题,又怎么有心情去想情爱之事。今天,我终于明白,那些为爱死去活来的人,大多是吃饱了撑的,是生存无忧后的奢侈浪费。我现在都开始怀疑,我这一趟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加拿大值不值得! 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在干一个半月的"找工作业务"后,我终于得到另一份工作:推销小商品--还是推销员。 第一天开始工作,公司的部门主管把我带到货仓库,我一下子便觉得是回到了国内:满仓库的纸箱,几乎全是印有中文的。有广东、浙江、广西、福建、江苏等地生产的各种产品,我心中一下觉得很亲切,真有点想掉泪的感觉。几张像乒乓球台那么大的桌子上,摆满了玩具、衣架、台灯,不锈钢锅、碗,电话机等,全是中国式的,桌子边有十几个人在挑捡商品,往身上背的一个大包里放。其中有四五个黄种人,也不知是不是中国人。 主管也递了一个大包给我,推销员就背着这个大包出去卖小商品,很像国内在乡村间走村串户的小贩。个人需要卖什么,都由自己决定,自己拿了就放包里,拿一件,库房的人记一件,另外,每人还发了一本印刷得十分精美的商品介绍。如果推销员缺少什么商品,顾客可以在这本子上挑,第二天再捎去。 我没经验,便跟在一个很高大的南美人后面,他捡什么我就捡什么,等到出门时,那大包把我压得身子都歪了。 第一天,我到唐人街附近一个华人较多的居住区。直到下午两点多钟,我才卖出去不到一半东西。但这比推销天燃气好多了。这时,我来到了一家看起来比较有钱的房子前,我想,得好好下功夫,多卖些东西出去。按了两次门铃,房门开了,一阵喧声笑语从房里传出,闹闹嚷嚷,全是上海话。门口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对我看着,脸上木然,也不说话;从他身边挤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大喝一声:"Go out!" 我很气愤,告诉她:"我是中国人,你可以说中国话,上海话我也懂几句。" 她把那男的推进屋,左手拉住门,冲我骂了一句:"Goodwill"便"嘭"地一声关上门。我不知道"Goodwill"是什么意思,晚上便问房东林先生。林太太告诉我:"Goodwill" 是多伦多123Richmond St.E区的一个专为穷人开设的商店,里面卖的都是低档次和旧的衣物。那家上海人显然是认为自己是富而不屑买我的东西,便骂我的东西是"Goodwill"。林太太还告诉我:"卖中国的东西你不要去华人区,尤其是新近从大陆来的人,他们会认为中国货低档。你去人家家里卖中国货是看不起人家。"想了一会,林太太告诉我:"你还是到富人区去吧。" 多伦多的富人居住区里的人都很友善,不像别的地方的人,有俩钱就粗声大气。但是,这些富人买东西也不大方,就买个一件、两件的,不过十几、二十加元。好在有人在家的几乎家家都买。 在一栋白色的小楼前,停着一辆乳白色的劳斯莱斯汽车。这样的车,在多伦多可不多见,年收入没有几百上千万加元的人,一般是不会坐这样的车的,不像咱们国家,一个资产才百八几十万的人,便开奔驰、宝马,全部家当都在车上了。我才在车旁站了一会,便有人在二楼上叫我,一分钟后,下来了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个子很高大。他在我的大包中挑了半天,挑了一个26分钱的打火机和一把65分的木梳,总共加起来不到一加元。以后很多次,我在这里都碰到这位先生,每次他都买一点东西,最多的一次,买过一个榨汁机,9加元。直到一个多月后,离他家不远的一位小伙子告诉我,他是大名鼎鼎的国家级广播公司--加拿大广播公司(Canadian Broadcasting Corporation)制片人,是一个全国闻名的"大腕",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在Yardsale的第一天,我三点多就卖完了包里的东西,还有人预定了一扎塑料衣架,一个电饭锅和两个熊猫玩具。 回公司结帐,我挣了48元又45分钱。这是我在加拿大挣得最多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