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伦多校园的TA罢工
就在全世界人一窝蜂地喊着"世纪之交"这词儿的时候,多大校园里最响亮的字眼"On Strike (罢工)"。还在去年放圣诞假之前,学校里的TA(助教)就已经嚷嚷着要学校给他们涨工资,不涨就罢工。 应该说,TA的罢工对校方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因为在西方的大学里,TA(一般是由研究生担任)几乎承担着一半左右的本科生教学工作,例如批改作业,答疑和考试辅导等等。换句话说,如果TA真的罢工,至少教课的教授和上课的本科生就得抓瞎。 但是学校对TA说不。事实上学校对所有的罢工通常都是说"不"的。那段时间本科生正忙于准备期末考,从战术上讲应该是TA罢工的黄金时节--属于"一罢就灵"的那种。但实践中罢工的程序比较复杂,还得通过劳资谈判、工会表决之类的程序。所以等到TA终于明确地喊出"罢工"两个字的时候,学校已经放寒假了。当然学校说"不"的声音也因此变得大起来,而且还摆出一付爱谁谁的样子。 真正的TA罢工是在新学期的第一周。一月份的多伦多冰天冻地的,一场又一场的雪又不断地巩固着这种寒冷。校园里,那些胸前挂着"罢工"牌子、用绳子串成一队不停绕着圈游行的TA随处可见。在最冷的那几天里,TA们还在街头烧起了浓烟滚滚的大铁炉取暖,让我怀疑环境保护者们不久就会游着行来抗议TA。除了常规散发传单以及阻隔交通之外,这种罢工多少有点象个人风采展示大赛。例如TA在绕圈游行时会即兴穿插一些集体歌舞的动作,或者冷不丁窜出一个化浓妆带彩发穿纱裙和高跟鞋的男TA 举着喇叭狂喊:"8年内学费涨了140%,工资10年内降了20%。高学费等于高工资吗?"当然下面并没有人群回应,于是这个易装者只好翘着兰花指自己回答自己说:"NO(不)!" 罢工进行到第二周,校方仍然不肯让步,于是TA号召全校师生罢课抵制。罢课的事有些微妙,因为校方的态度是:爱罢罢去,反正一门课几百块钱,你今年不上明年还得重新交钱注册。因此,教授和学生支持罢工的表示也并不是真的不上课,而是不在学校里上课。我们有一门课在一个叫"未来"的酒吧里上了三周,那个唱机走调的酒吧里同时有三个班的学生在上课。其余的两门课则流动在教堂地下室的托儿所、教授家以及同学的男朋友家,等等。那时候大家很注意不使用"上课"这个词,例如"下堂课"就应该改说"下次碰头"。教授们还常常调整上课时间,好让TA们上课罢工两不误。有一次一个同学早退去游行,我的教授还站起来很郑重地挥挥手说:"保重啊!" 罢工小插曲 罢工第三周,学校解雇了50个领头罢工的TA,我的朋友苏姗娜就在其中。那时候苏姗娜的样子就像我们常在中国电影里看到的女革命者,来去匆匆,并时常握着拳头坚定地说:"他们(敌人)一定会失败的!"。但据说按照劳工法,资方(学校)不能解雇正在罢工的工人(TA),所以这次TA罢工马上新添了维护正义的意味,并因此获得了更真实的同情。我的系里行动最积极的两位教授都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但基于对马克思主义的不同诠释,这两位教授在学术和私人关系上都有很深的分歧--前者号召TA强硬抵抗资方,例如像我在半年后见到的上千名带着游泳眼镜和工业口罩的流浪汉攻打议会的情景;但后者主张发动群众,普及罢工意识,例如率先在自己的办公室的门上贴满各种罢工、抗议或游行的宣传招贴。 那时侯,我们的电子邮件信箱也基本被苏姗娜这样的TA领袖发布的各种倡议书和罢工新闻占据着。作为声援群众,当时大家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查看每天罢工"Picket Line (纠察线)"的变动情况。这条"纠察线"在不同的时间会设在不同的地点,通常是图书馆、试验室或书店这样的公共场所。凡是设线的地方大家都应该在规定的时间内抵制使用,以示支持。但问题是这些"纠察线"变动及快,有时候一小时换一个地儿,足以让你记昏了头。糟糕的是,我开头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纠察线"。有一次上课,除了我,全班同学都没有交作业,因为"图书馆设了纠察线,进不去"。我很纳闷地说:"可以进啊。我进去的时候就没有看见任何线,也没有人阻拦我啊。"我的同学冷冷地瞥着我说:"纠察线是一条看不见的线,它在你的心里!"这时我突然发现所有人都很严肃地看着我,就像在看着一个叛徒。 参加罢工1小时赚20加币 就在教授号召我们全班同学去做义务"纠察员"的那天下午,TA罢工结束了。学校终于愿意谈判,因为当时他们的处境十分窘迫-- 一名华裔教授正在向人权组织状告校方"种族歧视",并号召华裔学生的声援;而整个多伦多市的大学生又隔三差五地跑到皇后公园去抗议大学学费太贵。TA领袖们为他们的胜利在网上发了几封简短的致谢信,但是并没有告诉我们TA的工资是否果然涨了以及涨了多少,当然也没有再提他们从前承诺的"这次罢工要使所有的学生都拿到1000加币的学费退款。"再过了两个星期,TA组织在网上又发了一个通知,让参加过罢工的人去领工资,大概是20加币一个小时的样子。那个工资名单非常长,占用了我相当多的电脑空间。再次之后,包括苏姗娜在内的人都没再提起过罢工的事,仿佛这件事已经被电脑使用了"删除"程序。 罢工已成旧事 虽然我现在还时常能看见一队队的学生喊着口号从我的窗台下面经过,但像上次那么大规模的TA罢工倒的确没有再见到了。这个夏天,一群做暑期工的学生在我打工的大楼门口罢工抗议了整整3个多月。在那段明媚的日子里,我每次去上班都能看见他们一群人载歌载舞的,而且每次都会被他们塞上一大堆罢工传单。可是一想到他们最后都会领到比我辛苦打工要高很多的罢工工资,而且这次罢工将像其他罢工一样很快被遗忘,我就觉得没什么好激动的。是啊,有什么理由要为一件家常便饭易如反掌的事激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