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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班牙,有一种乡愁

2006-10-28 作者:佚名 来源:澳际

 在这片开满赛波花的草原上居住着一群以打猎为生的印第安人,世世代代以来,草原外那个更加广阔的世界一直在想象力之外。一天,一个叫哥伦布的西班牙航海家发现了这块自然资源富饶的大陆,消息传回去,欧洲人纷纷抱着发财梦乘船而来。他们灭杀原住民,也与原住民生下自己的孩子,从此开始了四百年的殖民历史。

? 四百年,漫长,也短暂。

? 印欧混血儿的后代成了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高乔,而欧洲人失望地发现这里并没有传闻中的白银金沙,只有无边的草原,连绵的山脉和极端的气候。于是,有的走了,有的留下了,但无论是那走掉的还是那留下的都没能预见到高乔的未来。

? 四百年后,圣马丁的征战将他生于斯的这片土地从欧洲殖民者手中夺了回来,接着切格瓦拉的革命又把人民从残暴的独裁统治下解放出来。自由,如同骏马在草原驰骋,苍鹰在蓝天翱翔,是高乔人不灭的渴望。那抛洒出的鲜血化做蓝天白云,化做这样一面柔美的旗帜,它的名字就叫阿根廷。

? 欧洲人仍不断涌入这块土地,为的不再是不存在的白银,而是建设与生活。一代又一代,高乔人的面目渐渐模糊,欧洲人的面孔却越来越清晰。他们说着西班牙语,带着意大利语的音调;他们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个民族,但自称是阿根廷人,无论祖辈来自何方,无论他们的血缘与这片土地如何地不沾一点关系。

? 他们来自于移民,也走出去成为新的移民。特别是欧洲大陆的西班牙对他们有不一般的吸引力,凭借语言优势,他们比较容易在那里谋生。每年,数以万计的阿根廷人去大西洋对岸寻找工作机会。

? 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分别六岁和两岁的幼儿,告别了送行的亲人,怀着憧憬飞越重洋来到地中海边的美丽都市巴塞罗那。一旦安居定业下来,夫妇俩就欢欢喜喜地为两个孩子入了西班牙籍。

? 孩子说着当地的加泰罗尼亚语和标准的卡斯蒂亚语一天天长大。像海浪拍打过沙滩,时间抹去了那一丝印迹,对于孩子,阿根廷也许只是父母闲谈时提起的一个遥远的地方。

? 2

? “德国人!”

? 那两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远远地冲他喊了一声。他看着前方继续走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有一双日耳曼眼睛,让每一个见了他的人都断定他不是西班牙人。

? “我知道很多德国人的眼睛是浅蓝色,但我的眼睛像我外婆的。”19岁的克劳迪奥否认自己长得像德国裔的父亲。

? 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战败国德国有很多人逃荒般地去了阿根廷,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更有不少德国纳粹秘密逃往南美改名换姓地活了下来。19岁少年的曾祖父,据少年说,是一次大战后去阿根廷的。

? 外婆是意大利人,母亲是意大利裔。阿根廷有多少意大利人后裔恐怕连阿根廷人自己也无法计算,只要看看他们的姓氏,听听他们的语言,就知道意大利与那片土地千丝万缕的联系了。

? 克劳迪奥倚在窗口注视着威风凛凛的战斗机排列成队飞过长空。当全国上下都沉浸在国庆节的欢乐气氛中,他却漠然地说:这个日子跟我无关,西班牙不是我的国家。

? 十三年过去了,他心中的国庆节只有一个日期:五月二十五。那是阿根廷的国庆节。

? 克劳迪奥遇到两个哥伦比亚来的青年,立刻露出一种让人看了会莫名心酸的喜悦神情:啊,同一个大陆的呢,我来自阿根廷!可你怎么没有阿根廷口音?对方觉得奇怪。啊——,他低下头,用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音量回答:我在西班牙很多年了,已经失去了那边的口音。

? 他每天说巴塞罗那人讲的加泰罗尼亚语,说标准的卡斯蒂亚语,却渴望听到和说出另一种口音的西班牙语。十三年,这一渴望难道不会积成厚重的痛苦,将这颗年轻单纯的心压抑到破碎?

? 不会的。克劳迪奥用看阿根廷电影的方式来排遣乡愁——那在你看来几乎是一种不可理解的情结。你像所有的人一样在电影演到最感人处时抹着眼角,他却眼光闪动,低头与你耳语:看,这就是布宜诺斯艾利斯,它也有安静的角落,像这条街。你突然不知道,你正在为什么而流泪。

? “我不喜欢《阿根廷别为我哭泣》这首歌,好像阿根廷永远是令人痛惜的失败者一样。”克劳迪奥摇摇头:“我喜欢这首歌,它唱的是真正的阿根廷。”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画面里展现出一望无垠的潘帕斯草原,潇洒翱翔的苍鹰,山川与大河,还有明艳的赛波花。

? 他在看电视,你在看他,因为你从他眼里看到了那样纯粹的爱与痛。可是你仍然不明白,十三年的时间竟什么也没有抹去,当初那个六岁的孩子对自己出生的国家会有多少记忆?难道六年要换一生的思念?

? “我们一家人定居西班牙后,一天,我从广播里听到一首警察乐队的歌,当时我哭了,因为我想起我六岁在阿根廷参加表哥的生日聚会时听到过这首歌。我记得!我是随家人来西班牙的,那时我还小,不能选择自己的国籍……”你静静地听他回忆,他没有说完,但是你知道,如果他可以选择,他会选择阿根廷。

? 另一个当初只有两岁的孩子呢?他十五岁了,和他的父亲长得一模一样。他说:“我当然更喜欢阿根廷,因为我出生在那里,它是我的祖国,我也更喜欢那里的口音。我记得阿根廷的一切,因为我每年都回去。”

? 3

? 因外貌被认为是德国人,因口音被判断为西班牙人,因国籍而永远失去了归属感,克劳迪奥在自我认同的道路上艰难行走,但却始终相信自己的心是蓝白两色的。当初欢欢喜喜地给孩子入了西班牙籍的那对夫妇大概不曾想到,移民给孩子的内心永远地扎下了流离祖国的感觉。

? 世界各地有多少个克劳迪奥,把对童年唯一的记忆看成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东西,因为那份记忆——一首歌,一个街区——都连着地球上那一片他们热爱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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