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崎岖回家路
年轻时的胡炳坡
口述/胡炳坡 撰文/李璐璐
一
当我还是个小孩子,和一群伙伴在雅兰律的大街上玩耍的时候,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要离开这里。而不久之后,母亲突然告诉我,我们就要回家了。我问母亲,我们的家在哪里,她一把搂过我,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在这之前,我还一直以为新加坡雅兰律七百一十四号的“宝金”咖啡店就是我的“家”呢。
还记得有一天,母亲带我上街,路上看见了火车,我好奇地问母亲,“这汽车怎么还冒着烟哪,它要去哪里啊?”母亲笑了,指着前面的火车说,“这个叫火车,它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哪!”
我一直都不明白,很远很远的地方,到底是多远?可是后来我懂了,就在几个月之后。
二
1941年,我不过五六岁,面对现实的世界还是一片懵懂。从伯父那里听说,日本鬼子就要侵占新加坡了,虽然不解世事,但我也能和大人一样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恐慌,母亲不再让我上街玩耍,牢牢地把我锁在她的视线里。时常听到关于日本鬼子的传言,相当的耸人听闻,比如,他们的长相凶狠、身材奇短,他们喜欢把人绑在树上,当作草把子练习枪法,还会活生生地将人埋到土坑里,就像魔鬼一样杀人不眨眼。
所以,在我脑海里一直都是把日本鬼子跟长相恐怖的妖魔鬼怪联想在一起,越想越怕,觉得我们应该尽早离开!可是,一想到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又觉得舍不得走。毕竟我眼前的雅兰律街,是我最依恋的地方,在这条笔直宽阔又繁华的大街上,有我父亲生前留下的气息,我依恋在这里的每一分钟,每一次欢笑,每一秒呼吸。如果我和母亲走了,留在这里的父亲会多么孤单啊!
其实母亲也是极不情愿离开的,我知道,她是怕我有个三长两短。在大敌当前的时刻,谁的内心不是惶惑的呢?在那种情况,留下来就是和生命打了一个豪赌。
那一年的十月,伯父一家还有母亲和我,在东海岸码头乘上回福州的“万福士”大邮轮,开始踏上了漫长的回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