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留英上海学生的血泪控诉　“海归”的路为何这样漫长

又是一个毕业的季节。尽管，7月的火热并不是世界上每个地方共同的气候，但，对于散落在各地的中国留学生来说，同样是一个选择前途的月份。近日，某网站一篇题目为《毕业后不能回家》的文章，引起了很多留学生的关注。他在文中描述了这样的场景:看似风光的留学生，过的却是狼狈不堪的生活，想回家，却无法摆脱世俗的颜面，只能在异乡辛苦度日。

平生头次被抢劫

Alex就是那篇文章的作者，他接受采访时说:“两年前我没考上大学，我爸妈要面子就把我送到了英国，为了出国，家里几乎倾家荡产。”

“刚到英国的时候，我很不习惯。出国前虽然父母给了我一笔生活费，但是仅靠这点钱维持不了我的生活。在这里，我读的是一家私立学校，每年的学费要7000英镑左右，每个月的生活支出要300英镑，很多中国留学生为了保证自己完成学业，不得不拼命打工，所以每天除了上课，我要做好几份兼职。

“然而，就算你有拼命打工的热情，在英国，工作却不是很好找。男孩子要身体好的，女孩子就要看运气了。英国有许多中介公司，抓住了中国留学生的这种心理，所以在提供中介服务的时候十分苛刻，最气人的是，这些中介费的收取还不是一次性的，而是‘终身制’的，也就是说，你每打一小时的工，中介公司都要拿提成，他们直接与留学生们打工的地方接洽，所以留学生们注定要交这个钱，逃也逃不掉。

“除了中介费，留学生们还要交为数不少的个人所得税。如此算下来，剩下的就没有多少钱了。在这里，男孩子收入高的可以拿到7镑一个小时，女孩子能有3镑一小时就不错了。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街上做问卷调查，扣除所有的‘苛捐杂税’后，我每小时可以拿到6英镑，一天做两小时。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在街上傻傻地拦下别人，然后用拙劣的英语问对方这样那样的问题，感觉很尴尬。事实上，我一点都没有觉得这是在增加我练习口语的机会，反而从英国人冷漠的眼神中，我觉得他们都在回避我这个黄皮肤的人。经常两个小时里，连一张问卷都没有做成。

“我记得有一天，我下课后直接去打工忘了吃点东西，肚子很饿，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胃不太舒服，于是躲进一条小巷，想蹲一会儿。没过多久我觉得有人在拍我的肩，抬头一看，3个满身酒气的壮汉示意我站起来，他们看我是亚洲人，用简单的英文让我把钱掏出来，我告诉他们我是留学生，没有钱，他们便依次搜了我的口袋，找到了10英镑和我的学生证，过了一会儿，他们中的一个人示意我脱下外套，我记得当时穿的是一件耐克的运动外套，我请求他们不要，可是其中一个人上来就抢我的衣服，抢到后他们把我推向一边，又过了一会儿，他们看我身上真的没钱了，于是就不再理我径自走了。

“整个抢劫过程其实很迅速，我没有受到身体的伤害，但是我已经害怕得不行，从巷子里走出来之后我都忘了要去报警，而是直接迷迷糊糊地回到宿舍，我把遭遇告诉我的一个同屋，同屋说只要人没事就行了，就算去报警也没用，警察顶多让你留下个电话，然后就不了了之。那天我回到宿舍早早就睡了，饭也没吃，也忘了胃痛，我只觉得很委屈，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抢劫，我竟然害怕得连叫也没有叫，只能一个人在被窝里哭了一场。”

忍气吞声打“黑工”

那次抢劫事件后，Alex辞掉了那份问卷调查的工作，他说:“英国政府要求留学生们一周打工时间不超过20个小时，但是这短短的20小时，对我们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为了赚钱，很多人只有打‘黑工’，这样做的风险很大，因为一旦被移民局知道，就要遣送回国。”

“我不想再去做站街的工作，后来就有人介绍我去一家台湾人开的餐馆洗碗。我起初想，既然都是自己国家的人，总归会好一点，可是我没想到，有些老板欺诈的就是我们这些穷留学生。

“我在那家餐馆里每天要洗4个小时的碗，有时候周末要洗6个小时。老板知道我是做黑工，不敢有什么反抗，所以每个小时只给我4英镑。要知道自己在家的时候，连一把调羹都不会洗。我不敢告诉父母这里的真相，因为告诉他们也没用。

“在餐馆里洗了一个月的碗之后，老板娘看我挺老实，后来就和我商量让我收银，工资加到每小时5英镑，我想了想，多一点是一点总是好的。工作虽然轻松了，但是工作的时间却无形加长了。收银员要等到老板娘把一天的帐全部算清才能走，这样我每天下课后6点到餐馆，一直到凌晨1点才可以回宿舍，我向老板娘提出再算我一些加班费，可是老板娘不肯，我不敢和她争执，因为毕竟我打的是‘黑工’”。

难以入睡电话亭

打工、读书，辛苦度日，这似乎就是Alex在英国的全部内容，不过最让他伤心的却是他曾经落魄到住过电话亭。

Alex说:“我不知道要是我爸妈知道我在这里的生活情况，他们会伤心成什么样。我想他们一定想象不到我3个星期才洗一次衣服，我每次都是积累到一整缸衣服的时候才洗，这样可以省钱。有时候和爸妈打电话，他们问我在这里有没有交到什么朋友，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在这里人与人之间的淡薄很难让人相信。不要说英国人了，就算是中国人之间也有很多尔虞我诈的事，更多时候，在背后捅你一刀的，往往都是自己的同乡。

“两个月前，有个关系还不错的东北留学生求我，他说自己有个老乡刚刚来，没借到房子，想在我这里留宿几天，而他自己的房子里刚巧已经收留了好几位同乡，住不下人了。我想那就让他住几天吧，都是中国人嘛。那段时间正好我不住在宿舍里，在学校外面花180英镑借了一间小小的屋子，除了卫生间和厨房，并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这个同乡只能和我睡在一间房里。现在想想，我最后悔的就是收留了这个人，因为我每天打工要很晚回家，我怕他比我早回家，就给他配了一把钥匙，谁知有一天我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屋子里的现金全都不见了，笔记本电脑和mp3也没了踪影。我马上打电话报警，可是警察经过一番调查后，说找不到我所说的那位同乡，我又找到原先的那位东北留学生，他看到有警察，竟然说没有介绍过什么同乡给我，警察因为证据不足就不理睬我了，而我也因为丢了交房租的钱，结果被房东赶了出来。

“那天以后，我辗转借住在同学的家里，可是我不能住很长的时间，因为没有人会愿意给你白住，我每天打工的钱只够我自己的吃饭开销。为了能够筹钱，我暂时不能上课，在一家玩具厂找到一份拼装的工作，早晨6点起床，一干就是10个小时，这份工作也是‘黑工’，我每次可以得到30英镑的酬劳，然后花一个小时的时间，晚上8点赶到餐馆收银，中间随便啃一点面包什么的，一直到凌晨1点才可以结束工作。为了能够让老板娘把我的工作时间换到8点，我还苦苦哀求了她很长时间。工作结束后，为了省钱，我只能硬着头皮看哪位同学可以收留我，实在不行，就只能睡在路边的电话亭里。

“睡在电话亭里，我一直很害怕有警察发现，所以就专找一些比较偏僻的电话亭，可是太偏僻了，我又怕有流浪汉或者坏人什么的。这一个月我足足瘦了10斤。终于，我又省下钱重新租到了住处，是一间很小的阁楼房，花了我200英镑，我知道房东开价高了，但是当时我真的很希望有个住处，当时连讨价还价的力气都没有了。”

本来今年按照正常计划，他应该可以修完课程回家的，家里人也以为他毕业了可以回来，而事实上，Alex刚刚摆脱经济上的困境，他没钱买飞机票回家，而且他因为打工耽误了很多课程，根本就不可能现在毕业。他告诉父母，他在英国找到了工作，想多呆一段时间，父母高兴得把“好消息”传遍了每个亲戚，这让Alex更加哭笑不得。接下来的日子，据Alex自己预测，夸下这个海口后，就算他完成了学业，也不能马上回家，他必须要再打一段时间工，努力存一点钱才可以回去。

专家说法

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出国

现在很多人都出国，读不好书的学生出国、想赚钱的出国、恋爱失败的出国，出国好像变成一种改变生活状态的途径。职业咨询师窦吉说，曾经有个论坛上出现过一个“你出国的动机是什么?”的调查，调查的结果显示，有相当比例的人出国是“随大流”，或者是因为“这是家人的期望”。他们中有的是因为“别人出去了，所以我也要出去”，并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出国。在这种“为了出国而出国”的集体无意识状态的支配下，有相当多的人，没有在出国前把自己的“得”与“失”进行量化和比较，于是，一旦进入异乡才发现，生活的落差如此之大。

现在很多人出去后都想回家，因为已经遇到了糟糕的境遇，可是很多人都不敢回家，因为家里的人对出国抱有太大的希望。窦吉认为，一个人的前途不应该碍于面子而荒废，如果真的觉得自己在国外没有什么好的发展，那还不如尽早回家，不应该继续浪费自己的时间和金钱，而作为留学生的家人，应该多一些包容和理解，要以他们的实际情况为主，而不是以自己的面子为主。

一个人的前途有很多种可能，出国只是其中的一种，为什么要断绝其他所有的路单走这一条呢?窦吉说，别只看到别人出国有多好就心动了，好不好只有留学生自己知道，如果一个人不敢在自己的国家拼搏闯荡，那他凭什么在别人的国家就会有前途。出国是一件需要放弃很多东西的事，如果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一定要慎之又慎。